© 2005-2024 星僑網路書店 版權所有,並保留所有權利。
桃園市龜山區復興二路6號1樓 Tel: (03)328-8833 E-mail: service@ncc.com.tw LINE: @nccs
本網站由 瀛睿律師事務所 擔任常年法律顧問
本書全套二冊,不分售!!
日記是一種私密性文字記載,是個人備忘錄,能不加掩蓋地記錄當時真相,因此更具真實性,更有史料價值。在歷史學家看來,那些記錄平常普通生活的文字成為後人研究歷史的重要依據。從日記中往往可以窺視歷史詭異的風雲,以及眾多他人不知的真相。胡適之先生說過:「真正的歷史都是靠私人記載下來的。」「信扎是傳記的原料,傳記是歷史的來源。故保存和收藏古人的墨跡,其功用即是為歷史學家保持最可靠的史料」。筆者整理先父日記,也想為研究中國武術史的學者留下一份最可靠的史料。
此書定名為《顧留馨日記——太極拳史解密二編》,收錄先父日記中有關武術領域的內容。日記從1957—1966年,即自先父調入體育宮起,至文革初,前後十年。所謂「解密」只是想告訴人們一些謎團中的事實真相。也只有搞清事實真相,才會有寬容與和解,才會有真正的和諧。
中國武術界的良心——顧留馨《顧留馨日記》導讀
海外著名太極拳理論家吳大業先生,曾在台灣《太極》雜誌撰文評價顧留馨先生:「幾乎沒有人像顧留馨那樣對傳統武術太極拳的發展興旺作出巨大貢獻而享有盛名,受到尊敬。1990年6月17日,他在上海去世,他的逝世是武術界巨大的損失」。
顧留馨先生是國內外知名的太極拳專家。他一生博採眾長,崇尚中華武術,對拳史、拳理和教授法頗有研究。他治學嚴謹,著述甚富。他為中華武學的挖掘、搶救、整理、繼承傾注了大量心血,其質量、內容與學術價值。有目共睹。他對太極拳理論的闡述至今影響深遠,對太極拳的普及和提高作出了重大貢獻。《中華武術》第一任總編昌滄先生撰文說:「我虔誠地認為顧留馨同志,就是我心目中引以為榮的楷模,是我由衷崇敬的共產黨員!」
顧留馨先生又是個悲劇人物。在上世紀文革前和文革後,他對中國武術所作的巨大貢獻是任何人都無法企及的,然而又時常被一些人歪曲醜化。他學術中的失誤被無情放大,甚至被上綱到「三反分子」的地步。他將太極拳的理論的研究推到歷史新的高度,引發了中國武術史上空前絕後的纏絲勁大討論。他秉承唐豪的學術觀點,主張陳王庭創太極拳,但又因否定神仙張三丰創拳而飽受一些人的鞭撻。為了挖掘、整理中國武術文化,讓中國優秀的武術文化得以傳承,顧留馨上書呼籲並保護了老一輩武術家,他不愧為中國武術界的良心。然而他在文革中因此而獲罪,文革後仍被一些無良文人誹謗。他反對「門派之爭」,因而飽受「門派」攻擊。顧留馨的功過是非誰能說得清楚,究竟是哪些因素(人性的、社會的、經濟的、文化的)造成瞭如此巨大的反差?而這一切又說明了顧留馨先生是一個值得研究的歷史人物。中國近代武術史如果缺少了對顧留馨的研究,這部武術史將會是不完整的。
為了便於專家學者、以及史學愛好者的研究;為了弄清事實真相,還原歷史真實,客觀正確評價顧留馨,我們感到有必要整理出版顧留馨先生的部分日記,以及公佈部分相關文獻資料。顧留馨的日記,可以說是濃縮了中國大陸五、六十年代的一段武術史,很有史料價值。而且日記的記載往往比回憶錄更接近真實,更有研究價值,是研究中國武術史學者們不可或缺的珍貴史料。
這次整理公佈的只是其中十年(1957——1966年)的日記。顧留馨日記是簡式記事日記,記錄的事比較簡略,有些事情的經歷過程較長,記錄有些斷續分散。而且一些事情年隔久遠,不了解記錄人當年所處的歷史背景與社會環境,閱讀起來就有些困難,也需要適當作一些提示和註釋。為此,筆者受顧留馨兒子顧元庄先生的委託,為顧留馨先生的日記寫篇導讀和作些註解。
其實,為顧留馨先生寫一點正面評價的文章,在目前仍然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這不僅需要了解相當多的一手資料,更主要的是還需要有一個良好的學術氛圍。在人心浮躁,信仰迷失,各種利益糾葛紛爭的學術環境中,是很難有客觀公正的共識。這也使一些正派的學者望而卻步。因此,不斷公佈顧留馨的日記、文稿等真實的歷史資料更顯重要。隨著社會文明的進步,相信客觀公正評價顧留馨先生的日子不會太遙遠。
一、顧留馨技藝精湛技理精深
詆毀顧留馨最簡便的方法,就是貶低他的學拳經歷,或乾脆說他沒有學會拳,如果說顧留馨不懂武術,或者武術根底很差,那麼他對中國武術所作的貢獻就可以輕易抹去。吳圖南的學生于志鈞先生,在《中國太極拳史》中就是這樣矮化顧留馨的。他說:「顧自稱師從楊澄甫,學習楊式太極拳和推手。經我們查證,絕無此事。三十年代,顧得了肺病,他曾先後到陳微明辦的上海致柔拳社和武匯川太極拳社學習太極拳,時間都不長,不足一年」,上海瞿世鏡也在《楊氏太極 兩岸一家》中也學舌般詆毀顧留馨,他說:「兩次學拳均不滿一年,養生拳架尚未練順,更談不上任何太極功夫。」事實是否如此?筆者研究顧家珍藏的一些老照片,就可以正實顧留馨的話並未虛假。而于志鈞、瞿世鏡的斷言是無據的、惡意的。事實上顧留馨並沒有得過肺病,他1928年就參加「致柔拳社」學拳,並和楊澄甫、楊少侯、孫祿堂等大師有過多次合影。從1939年他與唐豪等人組織精武會的武術家們,一起慰問抗日將士的照片,可以看出顧留馨在武術界有一定影響的。昌滄回憶說:「早在抗日戰爭初期,我在念初中時就知道,顧先生是位令人崇敬的愛國者」。從1946年交通大學武術大會的老照片,可以看出他在十多年中仍與「致柔拳社」保持著密切交往。在顧留馨的日記中,還記錄著他與李天驥、牛春明等許多名家推手的細節,他的功夫並不在他們之下。這些資料足可證實顧留馨在武術界並非泛泛之輩,也決不是「不滿一年」「談不上任何太極功夫」可以貶低的。于志鈞、瞿世鏡的誹謗只能暴露了他們的無恥。
于志鈞在《中國太極拳史》第165頁又說:「顧又自稱是陳家溝陳氏十七世陳發科的嫡傳弟子。事實上,他僅在五十年代初與唐豪一道到北京拜訪陳發科一次」。「僅拜訪一次」的說法無非是想說顧留馨並沒有向陳發科學過拳。顧留馨向陳發科學拳的時間雖然不長,但至少不是「僅拜訪一次」了事。學拳經過在1957年1月與4月的日記中,都有詳細記錄,讀者可以查看日記,自作評判。
昌滄認為:「一位真正的『著名武術家』,應具備兩個條件:一是技藝的確精湛,二是技理的確精深。顧先生當之無愧。他師承或求教於眾多的武術家,如宮蔭軒、劉震南、陳微明、武匯川、楊澄甫、楊少侯、徐致一、吳鑑泉、陳發科、孫祿堂、田瑞芬、靳雲亭、林濟群、田毓榮、傅彩軒,還有他的摯友唐豪,等等。他刻苦自勵、奮鬥不息。正如他贈友人的條幅所言:『讀萬卷書,行萬里路,以奇其氣;精一家拳,採百家長,可傳乎神』。」「顧先生文武兼修,從小習武,又畢業於大學文科國學系,老莊之學,深研明代抗倭名將俞大猷、戚繼光、唐順之等之武藝專著,終成為文韜武略的全才,尤精各式太極拳的技藝及技理。尤為可貴的是他不贊成『門戶之見』,更反對『門派之爭』。故他能師從各家,得有『精一家拳,採百家長』的累累碩果;且畢其一生,『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因而行思敏捷,學說廣博」。
總之,顧留馨的技藝、技理在中國,即使不算頂級的,至少也是一流的。周恩來總理委派他去越南教胡志明主席太極拳,絕不是亂點鴛鴦譜,而是知人善任的。
二、聯誼會風波事件禍福倚伏
1949年5月,顧留馨隨解放大軍重回上海,出任黃浦區接管會專員,他夜以繼日地工作,為建設新中國作出了貢獻。1950年6月他被任命為黃浦區的第一任區長。然而艱辛的工作,過度的勞累損害了他的健康,他患了嚴重的神經衰弱症。在「三反」「五反」的鬥爭中,他心力交瘁無法應付複雜的局面,沒有很好地完成「打老虎」的指標,因此,被認為「領導不力」「溫情主義」,「右傾保守」。上級考慮到運動的需要和顧留馨健康狀況,同意他靠邊「養病休息」,後又調換了崗位(顧在簡歷中寫道:「任黃浦區區長二年八個月,不曾罷官,並無黨內處分」),當年顧留馨的健康狀況,使中國政界少了一位行政長官,而使中國武術界多了個優秀武術理論家。
不再擔任黃浦區長的顧留馨有了較多的休息時間,為醫治嚴重的神經衰弱,他重新練起了武術。顧留馨早在1932年前就參加精武會活動。1953年,顧留馨為健康恢復武術鍛煉,與王子平、徐致一、徐哲東、吳雲倬、傅鍾文等武術家有較多的來往,也參加了上海市精武會的一些活動。1955年年末,聯誼會內發生了一場風波,顧留馨被裹挾了進去。而這一次簽名風波卻對顧留馨後半生成為職業武術家帶來了機遇,但也為以後在政治運動中遭受迫害埋下伏筆。
上海市精武聯誼會是一個群眾團體。聯誼會的負責人是徐致一、陳緒良、洪炳榮、朱廉湘等人。當年,因人際關係長年積累的矛盾沒人去疏導等等。最終引發一場風波。以致徐致一、陳緒良則認為洪炳榮等人串通顧留馨來搞「逼宮」的,造成了徐、陳對顧留馨很大的不滿。風波一起顧留馨立即向自己黨組織匯報。又在12月30日寫分別信給徐致一、陳緒良,以及洪炳榮等人說明原由,他希望大家以大局為重,以團結為重,並爭取市體委的領導。1958年4月28日,徐致一當面向顧留馨承認是誤會,但兩人的關係已刻下一條裂痕,也為以後「纏絲勁」爭論埋下了伏筆。
風波發生後的第一時間,顧留馨按組織原則,向商業局黨委和市體委報告了事情的經過和他的態度。顧留馨的報告有理有節、有情有義,提出的建議又是十分中肯,符合黨團結、教育、改造的政策。顧留馨的報告引起了上海市體委和中央體委領導對他的關注與重視。他又寫了《關於研究、整理、推行民族武術的幾點意見》《對當前推行民族武術中幾個有關問題的淺見》,陳述了他對中國武術的看法,以及民族武術發展的建議。他的建議得到了中央體委的重視和好評。1956年10月,中央體委邀請顧留馨參加全國十二省市武術觀摩大會評判工作。
三、光榮地為胡志明主席教授太極拳
歷史慷慨的給了顧留馨一個良好的機遇。顧留馨的兩次報告,以及他撰寫的研究的武術理論文章,使他在武術界嶄露頭角。當時,周總理正在考慮為越南胡志明主席,物色一位太極拳老師,以幫助胡主席緩解失眠之症,恢復健康。國家安全部門和體委,在全國武術家中排摸遴選。脫穎而出的顧留馨引起中央的注意:一、顧是共產黨的高級幹部,政治上可靠;二、顧留馨精太極拳,又懂得多種武術,又有較高的理論修養,人才難得。經幾個方面的綜合分析考慮,顧留馨是當然的不二人選。於是,顧留馨成了新中國第一個由國家正式外派的武術教練,成了胡志明主席的太極拳老師,這是顧留馨做夢也沒有想到的美事。這件事改變了顧留馨的後半生,他從業餘的武術愛好者,被歷史推上了專業的武術理論家的舞台。
根據武術科的原定計劃,顧留馨去越南向胡主席教授簡化太極拳。胡志明主席對中方的安排是尊重的,但並不認同這樣體操式的太極拳。因為1930年,胡主席曾在上海等地見到過真正的太極拳,越南的學員也懷疑這種沒有技擊功能的「拳」。在越方的需求下,於是顧留馨調正了教學方案,以實用為主,講解了技擊用法,又輔導推手、散手等訓練內容,效果明顯,真正體現出中國傳統武術的威力和魅力。顧留馨在越南的教學實踐中,對國內武術發展的方向有了較多的思考,如1963年他給國家體委的發言稿中,體現了他對中國武術發展的真知灼見。
當年國內武術界普及推廣群眾性養生體操武術(即武術要自由體操與藝術體操化);而另一方面,一些有見識的武術家呼籲繼承和保中國武術的傳統文化,提出應在普及中求提高,這個兩種發展思路如何有機融合、協同發展,卻一直困惑著中國武術工作者。價值取向不同,必然會發生碰撞,尤其是在極左思潮干擾下,顧留馨的努力常被誤會,他對武術的貢獻也會被低估。李天驥等人甚至攻擊顧留馨對中國武術不是「簡化」而是「復古」,是搞「修正主義」。
四、對老武術家的關心體現了良知與良心
瞿世鏡在《楊氏太極 兩岸一家》中指責顧留馨「一九五○年任上海市武術協會主席」,「顧氏深知功力深厚之第四代楊門前輩無法駕馭,故將傅鍾文升格為楊氏太極拳「代表人物」,借助各種媒體大樹特樹,並且故意冷落田兆麟、田作霖、陳微明等前輩,聘請傅鍾文在體育宮教楊氏拳架,聘請張玉在武協教楊氏推手。」瞿甚至影射田兆麟的死是顧留馨的責任。瞿世鏡缺乏起碼的歷史知識,他連上海武協什麼時候成立也沒搞清,就滿口胡言。1957年8月25日,尚未調入體育宮的顧留馨,應邀到市體委參加楊式太極拳的編寫研討會,他立即「建議邀請田兆麟、張玉參加太極拳研究小組。」這足可證明顧留馨對田兆麟等前輩的敬重。1958年5月,就在顧留馨調入體育宮後的第二周,發函向體工隊借調傅鍾文、蔡龍雲,提出聘請褚桂亭作指導員。15日,指導員傅鍾文、王效榮、徐文忠到體育宮報到。而當時田兆麟、陳微明等老武術家老病纏身先後亡故。所以「無法駕馭」之說純屬胡言。
1956年10月7日,在商業局工作的顧留馨曾寫信給唐豪,向國家體委反映:「現在武術界中老輩凋零,剩下的認為政府照顧少,大都意氣消沉,我認為中央體委應該有些緊急措施,把武術界老輩中有特長的吸收一批來傳授技術、經驗,這些技術、經驗可能現時認為沒有多大用處,可是一旦在研究上發覺還需要參考研究這種技術和經驗時,這批老輩大都不在人世了,這將是民族文化遺產的大損失」。接著他正式給中央體委寫報告說:「職工們大都業餘時間不多,上海市學拳的人大為減少。以教拳為生的老師們大多生活困難,有的被迫從事苦工。例如中央體委原擬聘去北京的王效榮,兩年來賣去了不少心愛的器械,本人現在幫人家做大餅,家屬由里弄發救濟米;最近急病身亡的攔手門好手傅采軒,部分原因也由於多年來生活困難;據傳說教猴拳有數十年的王英(胤)已在街頭擦皮鞋糊口。以致有陽光照不到武術界的牢騷,其它省市可能情況相同。」這些話是顧留馨關心老一輩武術家,積極向政府提出有益的建議,但在那個政治掛帥年代,全國除了顧留馨有誰敢提這樣的意見?這種勇氣和智慧,這種大悲憫、大胸襟,在武術界中是無人可及的。他對老一輩武術家們悲憫之情,不僅是對武術家個人生活的關懷,更重要的是他對中國傳統武術的熱愛與憂慮,也彰顯出他對武術發展前景的高瞻遠矚。然而,他在文革中被扣上「牛鬼蛇神的保護傘」而遭受迫害。因此讚譽顧留馨是中國武術界的良知與良心,是一點也不過分的。
但顧留馨又為什麼會遭到一些人辱罵?除了學術分歧外,與他對待某些人的態度有關。解放初期的顧留馨是共產黨員、革命幹部,他有著幾份自豪感。他對某些在汪偽政權擔任過偽職的人或個人品質不好的人,存有幾分警惕;尤其是對北京某位受大漢奸賞識,又弄虛作假虛報年齡的人,非常輕蔑。正因為顧留馨身上有著「共產黨幹部的標籤」,使那些在日偽時間有過污點的人自慚形穢,這種身份反差自然引起這些人的反彈,他們不僅聯合起來處處與他作對,他們把對共產黨的某些不滿(如提倡無神論、武協由左派掌權等),都發洩到顧留馨的身上。他們不僅活著時這麼幹,他們死了之後,他們的徒弟(如于志鈞、瞿世鏡等)秉承老師的遺志繼續謾罵顧留馨。這種卑劣的現象可從這些年來一些人的文章中看出端倪。
五、籌備上海武協老師誤會變冤家
顧留馨的志願是搞武術研究,由於他不高也不低的級別造成安排的難題,國家體委要他,但武術科級別低,且已有科長;上海體委科研所亦是如此,只得將顧留馨安置到體育宮。為了彌補職務級差,體委決定由他來籌備上海武協,並許諾他擔任武主任。
1958年5月,顧留馨正式在體育宮上任後,就入手籌備上海市武術協會。其實上海武協的籌備,早在一年前,已由精武會所屬的聯誼會徐致一、朱廉湘等人自發籌備停當了,只是未得到市體委批准。但顧留馨與徐致一都沒料到,市體委對徐致一他們籌備的武協是根本否定的。尤其通過反右運動,體委對武協人員的政治要求更嚴格。1958年5月9日,體委整風報告時說,「郭副主任希武協中注意骨幹分子,左派掌握領導權,不能讓步」。「郭希我抓武協協,老師有歷史問題的可放到區教授」。從而徹底否定了徐致——他們籌備的「武協」。11月6日,顧留馨再將「武協委員名單、地址呈報張振亞副主任」,未獲批准。12月23日,又「寫武協名單補充意見,據市體委組織部門審查,蔡、盧、褚、徐因係第三、第四類歷史問題不能列為武協委員」。屢次上報都遭否決,籌備工作使顧留馨遇到了難題。像徐致一原本是上海市體協委員,現因政治歷史問題而被排除在武協之外,這對徐致一是巨大的打擊。尤其是經歷聯誼會風波後,顧留馨又剛任體育宮主任,一接手武協的籌備,徐致一就被排除在武協之外,這種種巧合,徐致一認定是顧在搞打擊報復,而這件事的組織紀律性又使顧留馨無法解釋。徐致一憤然離開了上海去北京尋求發展。但弔詭的是:徐致一到了北京,北京對政歷問題卻不以為然,仍然重用徐致一、吳圖南這樣的人。徐不僅列入全國武協委員,而且又在北京市武協擔任副主任。這個由兩地政策差異所引發的矛盾,卻要由顧留馨來承擔。顧留馨與徐致一曾是師生關係,原來關係是很好的,但自這次武協名單被否定以後,徐致一對顧留馨心生怨恨,對顧留馨編寫「五式太極拳」,出爾反爾很不配合的。他在四清運動中又與幾位政歷問題上同病相憐的人聯合起來,借「纏絲勁」問題首先向顧留馨發難,顧留馨無可奈何地為籌備武協背上了黑鍋,並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價。
令人奇怪的是,上海體委領導對武協組織的「重視」是匪夷所思的,武協名單一議再議一拖再拖,「馬拉松」式的拖了整整二十多年,直至文革結束後的1979年4月,才得以成立,這足可列入吉尼斯記錄。這是上世紀六、七十年代,上海武術界的一件詭異的事,其中之謎不知誰能來解。
六、進京教拳以高尚人格彪炳史冊
顧留馨到體育宮上任才二個月,又奉命進中南海為中央首長教授太極拳,這期間顧留馨不經意做了一件「驚天動地」的事,也將自己的姓名彪炳在中國武術史上。
1958年,毛澤東主席的夫人江青身體有病。不管江青以後怎麼樣,當時她是中國第一夫人,她的健康對毛主席非常重要,對黨和國家也很重要。所以,保健醫生們對江青的病情非常重視,寫了份醫療意見書給主席和江青,並建議她打太極拳。於是保健局通過上海市體委,請顧留馨來教拳。國家體委的領導也十分重視,叮囑顧留馨做好這項工作,並對外注意保密。
江青通過學拳對太極拳產生興趣。一次江青問顧留馨有什麼要求,顧留馨就提出請毛主席說句話來提倡太極拳。顧說:「我沒有別的想法,我覺得太極拳療效很好,也有健身技擊作用,全國還沒有普遍開展,能不能請你向主席講一下,主席能講句話提倡,各省市推行太極拳就不一樣,太極拳也能更好地為人類健康服務。」江青高興地說:「顧老師,你放心,我一定把你的話帶給主席。」不久毛主席在衛生部的報告上作了批示。批示在一九六○年春《人民日報》《人人動手,大搞愛國衛生運動》社論中發表:「凡能做到的,都要提倡,做體操、打球類、跑跑步、爬山、游水、打太極拳及各種各色的體育運動。」4月,毛主席又在大區工作會議上對高級幹部講:「你們年齡都大了,身體也不好,太極拳這項運動對老年人的強身健康有好處,我希望你們回去以後,有機會的話找個老師跟著學習。」
解放初期,中國武術的繼承發展面臨著很大的困惑,1953年《新體育》社論曾指出武術「畢竟是在封建社會中形成的」,「不免會受封建性的影響……」,因而否定了武術打練結合,提出向「自由體操」「藝術體操」方向發展,傳統武術受到閹割。現在太極拳能由毛主席來提倡,可以抵消一些消極影響,這對太極拳、以及傳統武術的發展推動是極為巨大的,而顧留馨在其中發揮了積極的作用。在中國武術歷史上很少有人能起這樣大作用。顧留馨在歷史機遇面前,不求私利,忘小我為大我,他以繼承傳統文化、保存發揚中華武術為己任,尤其為太極拳事業作出了巨大的貢獻。顧留馨以其高尚的人格,和所作的功德,將自己彪炳在中國武術史上。
七、「三次抗爭」,是中國武術史上醜陋的一頁
《武當》雜誌2013年第12期與2014年第1期,連載了西安路迪民先生《武當武術傳人上世紀60年代的三次抗爭》(以下簡稱「三次抗爭」),路先生說:「三次抗爭,是圍繞著兩起事件發生的。其一是對《五式太極拳》的編寫,其二是關於『簡化太極拳』的推廣。爭論的主要焦點或癥結相同,就是太極拳是否由陳家溝陳王廷所創?『纏絲勁』是否為各派太極拳的共同理論?由此又引起了第三次抗爭,就是被有人稱為『空前絕後』的關於『纏絲勁』的大討論」。筆者以為這「三次抗爭」是極為野蠻可恥的。下面就1,《簡化太極拳》令停;2,《五式太極拳》流產;3,「纏絲勁」辯論,這中國武術史上的三大事件,作一簡要剖析。
(一)令停《簡太》是粗暴踐踏《憲法》的野蠻行徑
顧留馨從越南回國後,各大媒體相繼前來約稿,他的文章深受讀者歡迎。1958年5月,顧留馨應《文匯報》李厚成之約,以向越南胡主席介紹太極拳時作的備課筆記為藍本,整理寫成「介紹簡化太極拳」,分12次刊出。刊出後讀者反映極好,出版社就建議擴充配圖後出版。顧留馨聽取武術老師對「簡太」動作的意見,由周元龍增繪成500多幅,並將插圖掛在體育宮大廳牆上公開徵求意見。1960年2月武術科毛科長來滬時也看了圖,認為圖多有利於比照練習,給予肯定和支持。原擬單印掛圖,而上海文藝出版社要求擴充為由淺入深的通俗小冊子,遂修訂成《簡化太極拳圖解》交稿。出版社定名為《簡化太極拳》,在1961年11月正式出版。
《簡化太極拳》書一出版就受到廣大群眾的歡迎,「讀者認為圖多了,容易把過程動作練像樣,教學方法上有舉例,有啟發,操作方法上發掘了傳統練法,為過去這類書所未有,鍛練效果更好。許多老師和練太極拳較久者都反映:《簡太》的理論,融合了各家古典理論,加以闡發,是練太極拳者必須參考學習的好書云云」。第一版6萬本一銷而空,6月7日,「朱學儒電告,新華書店需添印《簡化太極拳》2萬冊。告以二周內修訂送稿」,10月10日,「重印3萬2千冊」。出版社接二連再三,印刷共12.5萬本,這在當年體育類小冊子中發量名列前茅。
俗話講:「樹大招風」。《簡化太極拳》出版,受到廣大武術愛好者歡迎是同時,也遭來妒忌和誹謗。李天驥認為《簡化太極拳》的書名與24式雷同,而出版社答复:「經社方研究後,武術科僅有簡化太極拳的掛圖及《太極拳運動》,並未有《簡化太極拳》的單行本,書名並不雷同」。1963年6月19日,「毛科長在滬時談及,李仍強烈反映,以後把書名改一下,緩和矛盾。」「李不虛心,不接受各方意見,拒絕修改簡化太極拳中某些不正確的動作,全圖推廣李家拳,是不對的;毛並詢及1959年全運會時批判李天驥的記錄何在,應該向上級反映李天驥的一些情況」。顧留馨在日記中感嘆:「為了書名,料不到如此嚴重對待。舊怨莫結!」。1963年10月出版社在印第三版時,顧將書名改為《怎樣練習簡化太極拳》。毛科長對更改書名是滿意的,他認為「只要原則性問題不錯就可以了,這件事沒有事情了,算解決了」。但是事情並未解決,毛說「書名更改後,李仍有意見,國家體委接到一些人民來信,他們也懷疑是李天驥在布置一些人寫信告狀,為了不影響工作關係,毛說:以後是不是把簡太停版算了」。在李天驥的挑動下,組織了聯名信「向出版社施壓,強令停止發行。」1964年12月,顧留馨迫於壓力,只得停止再版此書。(1974年,出版社根據讀者需要重新發行《怎樣練習簡化太極拳》,後又多次印刷。)
李天驥強令停止《簡化太極拳》出版發行的原因,是泄私憤圖報復。毛科長提醒顧留馨:「1959年全運會時批判李天驥的記錄何在?」原來是李天驥內心陰暗,常背後議論和搬弄是非,組織上決定對他進行批評幫助。1959年8月20日國家體瑋柏坪司長交辦顧留馨主持「民主生活會」批評李天驥,會議開了三天,李痛哭流涕。事後,顧留馨將會議記錄和報告,一起報送國家體委。在這之前,李天驥與顧留馨之間尚有善意的互動與合作,但自此「民主生活會」之後,李對顧充滿怨恨處處作難,甚至在特定的氣候下,無情打擊殘酷鬥爭,置顧留馨於死地。這就是顧留馨感嘆「舊怨莫結」的原由。
《怎樣練習簡化太極拳》一書被令停,卻被一些人視作「抗爭」的勝利,這種說法顯然是缺乏法治觀念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規定公民有出版的自由,一本無關政治,非黃非黑,又無封建迷信的武術書,李天驥有什麼權力凌駕於《憲法》之上興風作浪去「令停」?這是特定年代中粗暴踐踏《憲法》的野蠻行為,如今卻仍有人將野蠻粗暴讚譽為武當派人的「抗爭」,那是文革極左思維的鬼魂繼續在作祟。
(二)固執己見擾亂「五式太極拳」合編
1961年,有幾位省部級首長(如藤代遠部長)向中央反映:國外友好國家希望我國提供武術教材。因而1月25日,人民出版社函告顧留馨:「因國外需要太極拳書,但已出版的內容簡單,薄薄一本,出國不像樣,決定四式太極拳合出一厚本」,「擬集中介紹我國太極拳,準備幾式合編出一本厚書」。尹占春副社長又說,越南胡主席要體育書,外銷書以體育為第三位。社已配得一千令紙,準備出書少而精,「四式太極拳」為其中之一。出版社閻海先生接任武術編輯後,仍邀請顧留馨繼續「主編」,「四式太極拳」的編寫。「四式太極拳」後增加「武式」又稱為「五式太極拳」。「五式太極拳」,除了介紹五種拳架,由顧留馨撰寫一篇總的概括性文章,介紹太極拳的共同特點。
早在1957年,國家體委就邀請顧留馨主持太極拳教材的編寫工作。當年統一編寫四式太極拳,在體委武術科內部就受到阻撓,李天驥一直持反對態度。顧留馨清楚這一情況,因此他以整風運動忙等理由,曾多次寫信推辭。1961年3月18日,閻海親自來上海落實「四式主編」任務,4月4日市體委張振亞也同意顧「整風後寫『四式太極拳』」。「云國家體委催的緊」。顧留馨是接受共產黨幾十年教育的幹部,他知道國家需要,尤其是胡志明主席的需要,就是黨的需要,作為一個共產黨的幹部是必須服從的。不管五式該不該合編,知其不可而為之,才是真良善!於是,他接受了任務。
但「五式太極拳」的合編終於因李天驥和徐致一等人反對而流產。反對的主要意見是纏絲勁問題,他們認為纏絲勁為陳式拳獨有,不能寫入太極拳總論中去。這實際上是吳、李、徐等人堅持否定陳式拳也是太極拳,因此他們反對的目的是將陳式排除出「五式」。這些反對者只是為反對而反對,沒有任何積極有益的建議。但是他們的反對,迫使出版社放棄五式合編,改作分冊出版。顧日記載:1962年4月14日,「李天驥說不能統一五式」;「閻海6月30日來信,五式總論很難得到徐、李、孫諸公同意。擬單出,為叢書形式,可自由發揮云」。
「五式」合編流產,並不能否定陳式太極拳。顧留馨與沈家楨合作撰寫的《陳式太極拳》,在1964年元月,正式以單行本發行。第一版印了13,500本,對陳式太極拳的推廣起了極大的推動作用。《陳式太極拳》的出版又引起李天驥等人的忌恨,他們不僅反對陳式列入「五式」的合編,甚至反對陳式單獨出版,只是藉口有所不同。1964年2月下旬,李天驥在北京市武協會上誣衊說:「顧留馨、沈家楨編者的《陳式太極拳》是抄別人家的材料,七拼八湊」。李經梧也跟著附和攻擊沈、顧剽竊了他和李劍華的稿子,甚至吵到出版社。最終由出版社用書稿證實《陳式太極拳》確係沈、顧兩人重新撰寫,並非剽竊、抄襲,否定了李天驥、李經梧等人的謠言與誹謗。筆者以為,正派的武當人士是不會贊同這種下流的抗爭。
(三)瞎子摸象式的纏絲勁大辯論
1983年8月,香港《新武俠》雜誌革新版121號,以《全國太極拳大辯論》為標題,陸續刊發了1964年體育報登載的八篇關於纏絲勁的討論文章。編者按語說:「1964年夏天,在內地全國范圍內,開展了一場關於太極拳理論問題的空前絕後的學術辯論。所謂『空前』,縱觀參加者之眾,討論高深,浪潮之熱,涉及之廣是絕無僅有的。而後又由於某些方面的關照,以『團結為重』報上突然消失了相互辯論的學術報告,從此絕跡,類似的學術討論再也沒有露臉,暫稱『絕後』了。辯論是圍繞太極拳的『纏絲勁』這一學術命題展開的,1964年6月1日,著名(吳式)太極拳家徐致一先生在《體育報》上發表了題為《略談太極拳的纏絲勁》,對於該文的觀點,許多人認為是錯誤的,很有值得商榷之處,因此,不少全國聞名的太極拳家,投入了這場學術大辯論,其中有代表性的有羅基宏、洪均生、趙任情……等等。」「引發爭鳴的作始誦者為原國家體委武術科攻形意拳的李天驥先生」。閻海也披露:「他曾問李天驥,李說批判的信是他經手送去的」。「李天驥曾約崔毅士寫稿否定纏絲勁,經友人提醒:被駁倒怎麼辦?崔楞住了,崔女兒也不同意投稿,不被李利用,保持中立」。這都證實了李是挑起這次爭論的幕後操手。關於這場纏絲勁大辯論,從1964年6月1日起至12月12日戛然而止,虎頭蛇尾。作發共發表八篇文章後,無疾而終。
筆者以為:這場空前絕後的大辯論,完全是一場瞎子摸象式的爭論,因為徐致一的是以自己的經驗否定他人的經驗,犯了主觀片面的錯誤。徐致一認為「一柔到底」才是太極拳,否定纏絲勁是太極拳共有的勁法,其實徐致一的吳式拳也僅是「筋、骨、皮」之「皮」,亦非太極拳之全體。太極拳除了「一柔到底」,還應該包含有剛柔相濟,諸如抽絲勁、螺旋勁與纏絲勁等等許多方法。正如大象除了大腿、還有耳朵、鼻子、尾巴等。至於從哪神力法切入太極拳,因人而異,總之條條大路通北京。切不能以自己的方法去否定別人的方法,絕不能以偏概全。
在這場纏絲勁大辯論中,顧留馨始終堅信「纏絲勁是批不倒的!」賀龍也說:「你們這樣搞是搞不出名堂來的,要另搞別方面的!」宣布了這場辯論的失敗。筆者以為,如果為了學術研究討論纏絲勁並無不可,但挑起這場辯論的目的,並不是學術研究,更不是武當人有理的抗爭!而是個別人泄私憤與爭奪太極拳話語權的鬥爭;以及在極左背景下的一場政治陰謀,這在文革中暴露無遺。
八、陳王庭創拳說的失誤與文革迫害
李天驥、徐致一對顧留馨的「三次抗爭」未能擊中要害,什麼書名雷同、五式不能合編、纏絲勁不是太極拳共有勁法等等,充其量只是學術範疇裡的爭論,無理取鬧「是搞不出什麼名堂來的」,而「另搞別的方面」,就是抓階級鬥爭,而顧留馨提出陳王庭造了太極拳,又為此列出陳氏家譜,這點被他的政敵揪住作為政治把柄而窮追猛打。
(一)顧留馨曾說:「現在很少有人以宣傳仙傳為榮」,顧留馨認為批判假託仙傳是辯證唯物論的勝利、無神論的勝利。「近年來,武當張三丰派攻擊批判封建迷信的顧留馨,是「極左思潮的代表人物」,他們將辯證唯物、宣傳無神論等同於「極左思潮」。
民間宗教活動是中國歷史發展歷程中的一種文化現象,以清末民初時期最為盛行,神仙張三丰創拳之說也盛行於清末民初。十八世紀後期,清朝開始轉型,商品經濟的迅速發展和列強的軍事入侵,造成了社會矛盾的飛速加劇。內憂外患,災難頻生,民不聊生,形成邪教、土匪的武裝盜賊發展的溫床。從文化亡理的層次講,晚清社會動盪不安,東西文化碰撞,低級的民眾宗教和民間迷信風習乘機氾濫,會道門組織遍布城鄉,各種邪教、武術拳會都以崇拜神仙祖師來增強吸引力、凝聚力。於是彌散著濃厚鄉土氣息的宗教神靈意識逐漸滲入拳會的武術活動中。「「無生老母」「真空古佛」,還有二郎神、孫行者、姜子牙等各路神仙,孫悟空、豬八戒、沙和尚、關羽、張飛、趙雲以及秦叔寶、黃三太、樊梨花、武松等戲曲小說人物,都成了民間武術崇拜的對象,張三丰更不例外。
真武大帝(玄帝)是封建統治階級認可的道教大神,在社會上有著廣泛的影響,尤其是其作為武力之神,具有保護地方免遭盜匪襲擊的功能。因此,它在民間武術團體,以自衛保家為宗旨的組織中得到尊崇。真武又稱為祖師,真武廟也常稱祖師廟。據說全國有數以百計的拳種,都把真武帝作為本拳會的祖師。如大刀會、金鐘罩教等。創於清末、發展於民國的同善社,是民國期間在全國流傳較廣、影響較大的一個會道門,它所信奉的神祇之一就是真武帝。武當張三丰只是真武帝的一個替身。所以真武(玄帝)、武當張三丰都是神靈迷信風習中的文化符號。
在中國長期的封建文化背景下,宗教迷信在經濟貧困和文化閉塞的集鎮農村里有著滋生和蔓延的深厚土壤。太極拳植根於這種迷信深厚的土壤,不可能不受影響,因此太極拳供奉張三丰為祖師是不足為怪的,但祖師張三丰畢竟是封建社會生產力長期停滯和思想文化蒙昧落後的象徵。雖然祖師的信奉能使鄉民與士人精神有所依托,但畢竟是低俗的文化。2014年1月,《武當》發布一個「丹江口共識」,重申太極拳的祖師是張三丰。這種「堅守」傳統的精神令人欣賞,但是,我們應該堅守的是傳統文化中積極有益的內容,而不是文化中消極落後的因素,更不是去崇拜偶像。我們不能身子已進入二十一世紀,腦袋卻留在十九世紀!
從歷史學的角度將張三丰作為太極拳創始人是缺乏實證的,是唯心的、荒謬的。唐豪、顧留馨以唯物主義世界觀否定張三丰創太極拳,勇於批評封建迷信的假託仙傳,這是積極進步的,是文明發展之必然,也為武術史的研究開啟里程碑式的篇章。
(二)楊露禪向陳長興學拳是公認的歷史事實,唐豪根據這一史實追根溯源,又去陳家溝考察,查閱了陳氏家譜,見到了陳王廷名下有「……陳氏拳刀槍創始之人也」「悶來時造拳」數字,便推斷出是「陳王廷創造了陳氏拳,即太極拳」。顧留馨崇尚此說,多次著文宣傳,影響較大,因此也成了反對派攻擊的對象。平心而論,唐豪這一推論是有缺陷,單憑「造拳」等文字論據不足。顧留馨為了尋找更多的史料來證實,卻錯把巡按御史陳王庭當作了陳王廷。顧留馨的這一失誤,使自己陷入十分被動的境地,他雖然作了糾正,但一些人窮追不放。學術上的一個失誤,被他的政敵上綱到階級鬥爭的高度。顧留馨排陳氏家譜成了「為封建地主階級樹碑立傳」。陳王廷擊退「土寇」、「掃蕩群匪千餘人」成了鎮壓農民起義的劊子手,因而顧留馨的階級立場大有問題,他們咬定顧留馨犯了修正主義、打著紅旗反紅旗等種種罪狀,文革初期就將顧留馨作為「走資派」「三反分子」而打倒。今天回看當年,文革對顧留馨的批判確實是十分荒誕的。動輒把學術失誤上升為階級路線、政治鬥爭,是文革慣用的手法,這才是真正的極左!顧留馨並不是「極左思潮的代表人物」,而是極左路線的受害者。
近年來一些人為鼓吹張三丰而繼續「追殺」顧留馨。其實,只要唯心主義抬頭,只要極左思潮存在,只要文革流毒沒有肅清,只要有利益驅使,學術難以有理性的爭論,顧留馨的失誤仍將會受到一些人無情的批判。當然我們不相信歷史會倒退,文革會重演!
文革中的顧留馨雖然飽受批判與迫害,但他仍錚錚鐵骨敢於抗爭,猶如「蒸不爛、煮不熟、捶不匾、炒不爆響噹噹一粒銅豌豆」。難能可貴的是他堅持對武術的研究總結,撰寫了《太極拳術》《炮捶》等書稿,為中華武學留下寶貴的資產。改革開放後,他又為中日民間武術交流作出了貢獻。但這些已不是本書要介紹的內容,留待以後再作解密。
(本文為紀念顧留馨逝世二十五週年而作)
唐才良
乙未年夏日 寫於福麟堂
目錄
上冊
一、目錄
二、導讀:中國武術界的良心——顧留馨(唐才良)
三、顧留馨日記:
日記提示
1957年日記
1958年日記
1960年日記
1961年日記
下冊
1962年日記
1963年日記
1964年日記
1965年日記
1966年日記
四、資料:(顧留馨文存)
(一)對馮炳榮等代表的答詞
(二)顧留馨給徐致一陳緒良的信
(三)就聯誼會情況向黨委匯報
(四)關於研究整理推行民族武術的幾點意見
五、後 記(顧元庄)